时之尽头即是我们再聚之所。


这里是彭格列初代家族补完的主页,记录那些于原初光阴中未尽的记忆。

企划现已完结,之后可能有彩蛋掉落
致以最真诚的欢迎。
私设定lof内开放授权,请务必标明出处。

【初代家族补完计划/D中心】壳

微正剧向, 写作的时间跨度可能导致文风稍微有点不一致,请多包涵。


初代补完计划概况请点我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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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多年后斯佩德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宛若被海水的温润所包裹的夏夜,白昼阳光的余热消散后弥漫着花朵馨甜的空气略过鼻尖。总有歌声从玛瑞娜海岸的彼端伴随喜悦而来,又悄悄地降落在少女柔软的发梢上。世俗的烦恼被年轻的笑声冲散,时光陷入沙中搁浅带来无忧无虑的错觉似乎能永久持续。


在此地消磨的时光即便只是无所事事的等待也令他心满意足,他期盼的人穿过漫长的黄昏而来,陷入白沙的脚步声踩碎了月光,他熟悉她的一切仿佛他们相识并非数月而早已经年,所以他立刻分辨出这脚步声比起往日更多添的一分急促。斯佩德不经意地勾起唇角,思忖着约定之人应是为了约定的时刻即将到达而焦急。于是他在恰到好处的节点转过身去,在她尚未开口前说道,“您对时间的把握恐怕是连克罗诺斯(Chronos)也不及,亲爱的小姐,来得正是时候。”


艾琳娜本要道歉的话刚到舌尖,听他这么一说,便化作笑容绽放,她回道,“我保证下次准时,D你就别笑话我了。”斯佩德摇了摇头,张开双手以示无辜,下一秒又像是魔法师一样从原本空空荡荡的手掌中变出一支雏菊。他倾身将花朵别在她耳根,轻声呢喃混着海潮柔和的韵律,“我,斯佩德在此宣誓,你到来的刹那便是约定之时,艾琳娜小姐,你永远都不必担心迟到。”


艾琳娜脸上忽的泛起一阵薄红,她一边装作不在意地回答他,一边又暗暗希望这浓稠的夜色能掩去她的羞赧,“你总是那么会说话。”末了她轻笑一声,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叛逆不羁,善于伪装,像是个永远不会被解开的谜,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忠于信念,比任何人都信守诺言,以至于时不时给人以孩子气的错觉。但她不讨厌这点,毋宁说正是如此她才会欣赏他。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我发誓。”他向来是真心的,上流社会中能有共同理念的人凤毛麟角,他没有理由撒谎,虽然不能否认这之中还包括了私人原因。


海风沿并列着的双肩上圆滑的曲线穿过,掠过他们在海岸线上留下一排脚印。沉默与言语交织起伏,谱出默契如歌的韵律。他们从逐渐转凉的天气一直聊到不久前失败的起/义 [1],没有什么能打扰他们,连疲惫涌现的刹那都能被很好地掩入下一个淡然的笑容。


偶尔停下歇息的脚步与斯佩德变戏法一样掏出的一块杏仁糖块相连,短暂相接的指节在下一秒分离,带着毫无自觉的不舍与尚未生根的情感。艾琳娜将他给的杏仁糖小心翼翼地放在右手手心,香甜的气味便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但他却嗅到了烈酒的纯芳。


“D,你看那里。”艾琳娜突然抬高的声音让他有些反应不及,视线却忠实地追随着她的指引。一个条纹贝正缓慢地翕动着自己的壳,艾琳娜率先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细细查看,道,“还是活着的,我们应该把它放回海里。”


他愣了一下,即使放回去也难以存活的念头在脑中徘徊不去,但开口后不过是温柔的应答,“这是个好主意。”


艾琳娜背着光注视他,蓦地忍俊不禁道,“你一定在想它这样也活不了,又不想让我失望才故意这么回答的吧?”说罢,她毫不意外地注意到斯佩德的表情中细微的变化,尴尬又惊讶,她继续说道,“不过,既然还有希望就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不是吗?”


“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这一次,他是真的在笑着了。


他们将贝壳放归海洋,斯佩德发现自己竟然会因这种事情沉醉。被光天化日的现实压榨之后的夜晚总是美妙无比,与心爱的人相处的时光却总是不足。人心的贪得无厌在他们身上以一种特殊的形式体现出来,即使意识到时间不早也无人提出一个短暂的休止符,画上句点似乎变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但无论是否愿意,沙滩上搁浅的光阴终究要回到海里。


艾琳娜像往日那般向他行礼,带着歉意说明自己的家仆正驾着马车等自己归去。斯佩德点头表示这是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并期待着下次见面。临走前,艾琳娜忽然转过身来,像是自语一般地说道:D,其实我很羡慕你。


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身为公爵之女的艾琳娜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想法,也没有展现的机会。旁人只羡慕她出身时含着的金钥匙,却忽略了随着命运而来的鸟笼。她是不自由的,即使是来海边也需要经过父亲的批准,更别提向她那个顽固守旧的老爹提及她的思想与未来的愿景。


斯佩德注视着她,将温柔的笑意之外全部的情感藏了起来,他坚定又清晰地回道,“我们会迎来新的时代。”


天真又信誓旦旦的承诺向来是年轻人的专利,却正因如此才会如此有说服力。笼罩她的阴霾短暂地退去,真实地笑容又挂上清秀的眉梢。艾琳娜点了点头,觉察到老管家越发接近的脚步声,便像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悄声道,“那下次见了,斯佩德子爵。”

 

[2]

那天艾琳娜的神色比往日更明朗,过于异常的喜悦让斯佩德心中起疑,到底是什么好事一扫她往日的愁云密布,或者是什么样的人——思维在此处突然卡顿,斯佩德逼迫自己不再像是醋海翻腾一样继续猜下去,摆出一副平常的微笑迎面问道,“今天这么开心,我猜,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我的表情那么明显么?”艾琳娜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之前提过,巴勒莫最近出现的自卫团,我希望能把它的首领介绍给你。”


自卫团的事情他多少有点听闻,艾琳娜会向他提及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其具象化的表现大约是直接翻倒在地的长椅。双方同时愣在原地,最后是艾琳娜率先反应过来,扶着椅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抱歉,如果你不乐意的话……”


“不,不是的,”罕见的失态很快被他以平日的漫不经心掩饰过去,斯佩德无法否认方才脑中闪过某个的红发青年给他留下的阴影害他对素昧平生的首领产生了偏见,好在艾琳娜对此并不知情,“我只是惊讶于你的能力,竟然这么快就与‘反叛者’有了联系。”


“同样是反叛者这点还要请子爵多多关照。”艾琳娜又笑了起来,一年来的相处让她能对这类玩笑报以同等的回复,即使这既不贵族也难称得上礼貌,但这样随心所欲是她被公爵的女儿这等身份拘束以来从未有过的自由。


“那么我就去安排一下这历史性的会面了?”艾琳娜朝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天空中的繁星都落在那双眼里,叫他移不开目光,又谈何拒绝。


“自然,艾琳娜小姐的要求我怎么敢不答应。”斯佩德说着,竟然也产生了些许的期待。曾经不知何时的一瞥所见的街景染上难得一见的安宁,那一行人模糊的印象将在艾琳娜的助推下被刻画,也并非无趣。

 

见识到传闻中的首领与他本人贫乏的想象力难以接轨,又难以道明其中微妙的差异——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这大概是斯佩德对Giotto 的最初印象,他不否认在那个时刻心中产生的危机感与一丝妙不可言的期待。人类大抵是如此,歆羡与怀疑向来如影随形,对方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惊讶。


“你好,我是自卫团的首领,Giotto Vongola,不要见外称呼我为Giotto就好。”青年这么说着,友好地伸出手来。


“Demon Spade, 有幸了。”斯佩德只是注视着他却并未伸手,曾经多少人被他的名字所迷惑,无论是玩笑还是恐惧都脱不出这个无聊的轮回。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到难以置信的青年究竟会如何。


“这可真是个罕见的名字,”Giotto只是温和地笑了一下,并未收回自己的手。斯佩德正感到失望,对方未尽的话却又瞬间推翻了他的认知,“有着这个名字的您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吧。”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斯佩德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旁一直焦急等待着的艾琳娜总算是呼出一口气。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手心里紧握着毫无根据的憧憬与希望,一切都还是好的。甚至在那时候,他还相信这一次会面会加速他愿望的实现,一个平等自由的时代即将来临,他肯定能实现对艾琳娜的承诺,等到那个时刻来临——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其他人,谁都不能来阻挠他们的幸福。

 

[3]

会议结束的时候他正收回自己穿过窗口的目光,低烧的黄昏中悬浮着灰色的云,远方是镀金的渐变色。一切都浸润在疲倦与安详中,夜色的幕布尚未完全覆盖,他们的行动也尚未开始。斯佩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装作心不在焉的模样,实则在打量周围的人好方便他找乐子。


G正一如往常地在与首领核对计划,蓝宝趴在桌上嘀嘀咕咕地抱怨,纳克尔因为这次行动并不参与的关系缺席,雨月又正好去游历他国也不在。他觉得无趣,却在目光流转间瞥见一般散会后会立刻离开的阿诺德今天竟然还抱着双臂留在原地。斯佩德睁开眼睛,手肘搭着会议室的木桌,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搭话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来无影去无踪的首席竟然没离开。”


“和你无关。”阿诺德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旁的蓝宝倒是因为斯佩德今天没来找自己的麻烦而暗暗窃喜。斯佩德早就习惯他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不依不挠地继续问道,“Nufufu,承认你喜欢这里有这么难么?”


阿诺德终于抬起头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黯淡的夕阳下划出一道界限分明的阴影线,像极了巴勒莫大教堂外的大理石雕塑,只是缺乏感情表现的因素。情报人员的特有素质让斯佩德无法解读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后的一切,但他可能把对方惹恼了这点他倒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然而他的好奇心却不会因为对方抿着嘴角而压抑的怒气而消减,自己也许猜中了的想法让他多少有些自鸣得意。


“一边说着只是要相互利用,一边拿我做借口掩饰自己的情感很有趣吗,斯佩德。”阿诺德以陈述事实的口吻回复道,果不其然得到了一连串奇特的笑声作为回应,“Nufufu,这还是彼此彼此了。”


“阿诺德有特殊任务,斯佩德你少掺和。”听到两人无趣对话的G插嘴道,今晚的任务比较棘手,他不希望家族成员在这个时间点上先吵起来。


斯佩德朝G翻了个白眼以示对他介入的不满,阿诺德则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撇开眼去,蓝宝带着一脸老欺负自己的斯佩德终于要遭殃的幸灾乐祸的神情捂嘴偷笑。眼见气氛有些不妙的Giotto赶紧介入对话,“D,上次的家族一起照的相片已经出来了,拜托你任务结束后带给艾琳娜一张。”


斯佩德闻言,虽说是一脸因为没法继续捣乱而恋恋不舍的遗憾神情,还是接过首领手中的两张照片,回道,“我明白了,任务结束我就给她。”

 

夜晚的羽翼终于完全将他们庇护,暖风裹挟着一丝的血腥气,接着将其带向海洋毁灭证据。斯佩德不出意外地又遭到了G老妈子一样下手太重的批评,但他耸了耸肩默认了,并不打算因此改变做法。他是个效率主义,只要能到达目的怎么样的手段都无所谓,拘泥于那些细节不是他的作风。


“那我先回了。”他象征性地挥了挥手,向诸君告别。没等他人回复就像雾气一样消散,留下身后几位极不愉快却无处发泄的家族成员。明明每次都是这样随意地退场,比起阿诺德无声无息地消失他的自我感觉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不明白其他人怎么就对他怨言颇多。


“也许是因为你是家族成员吧。”艾琳娜像是看穿了斯佩德的想法一样,柔软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把他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有什么介怀的事情就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你迟早要后悔。”


“我才不会。”斯佩德脱口而出,很快因为自己过于孩子气的发言满脸通红。人生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出口的话都无法收回,他为了掩饰一样地撇过头去,但果然还是听见了艾琳娜的轻笑。


“没关系,不管是我还是他们,一定会耐心等到你坦诚的那天,”艾琳娜趁他尚未反应过来,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浅的吻。像是绵绵的海浪,温柔得几乎像是梦幻,等斯佩德终于从愣神的空挡回过神来,艾琳娜早就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句道别的话语。


“真是,没想到我也有被你教训的一天,”他揉了揉眉心,苦笑起来,“明天见,我心爱的艾琳娜。”

 

[4]

今日的分别不过是明日重逢的借口,斯佩德本以为梦境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事实总是能在最刻薄的节点给出致命一击。那封信带着硝烟的气息飘然而至,不祥的预感在开封的刹那应验,现实在满溢着憎恨与愤怒的文字上炸裂。他的双眼似乎无法聚焦,感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关键字眼。基地,袭击,绑架,以及一个烙印在脑中的名字,艾琳娜。


他几乎窒息,眼前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自己早已跃上马背飞奔而去。他本是那么精明的人,现在却无法拟定出一个万全的方案,只剩下全身的细胞一致又悲哀的祈祷,抓着那微弱的希望祈祷她平安无事。他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潜入基地,依靠幻术的探测寻找艾琳娜的踪迹,这偏偏正中敌人下怀——幻术触发了特地为他设置的机关。他的脚尖踏入幽禁艾琳娜的房间的瞬间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但身体的反射速度仅仅是让他亲眼见证她身后的炸药将她吞没的刹那。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你。他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只是那么数米的距离而已,突然就变得遥不可及。


斯佩德受到波及但不至于丧命,大量的肾上腺素让他一时半会感觉不到疼痛。他想起那些月色朦胧的夜晚沙滩上并排的脚印,书房中相互交换的隐秘的大笑,在期望着美好未来近乎天真的话语,种种过往飞驰而过,最终却汇聚成他怀中,她最后留下的近乎勉强的笑容。


为弱者去战斗,与彭格列并肩。


他听得见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等回过神来,基地里除他外已无任何活物。


听闻消息的初代和部分家族成员在第一时间赶来,等待他们的只有被照亮夜空的火焰吞噬的基地与跪坐在基地门前,抱着爱人尸体沉默不语的斯佩德。那天巴勒莫在下着小雨,却掩盖不住从斯佩德决堤的眼泪。Giotto歉疚地低下了头,低声说着抱歉——而斯佩德只是漠然地注视火焰包裹着黑暗。


碎裂的窗户玻璃上留下雨丝的痕迹,仿佛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事后G清点了死者人数并调查了他们的来由,发现这是一群敌对家族的乌合之众,与少数曾经被彭格列驱逐的成员聚集在一起策划实施的报复。那些敌对家族被彭格列清洗时,因为首领考虑到他们之中不少非核心成员也是有家庭的人是故没有下杀手,谁知昨日仁慈的后路化作今日血腥的报复。大约是其中有人知道艾琳娜与斯佩德的关系才导致之后的威胁信——一目了然的陷阱只是为了诱斯佩德上钩好将其一网打尽,那群人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G想,斯佩德没有被炸死大概是唯一且致命的失算。


而这个失算对斯佩德而言是幸或不幸已经无人追究,艾琳娜最后的模样成了他挥脑内之不去的印记,他能在任何时候看见她,在无人的街角,在基地大厅,或是在浅眠的梦境——总结起来就是仿佛她还活着。


顽固的错觉在神经中生根发芽以至于在他意识到他与首领对话中难以掩饰的愤怒时,连他自己都惊讶地愣住了。他在指责自己曾托付了全部信念的首领,燃烧殆尽的理智让他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开始直呼其名。


“艾琳娜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就此让彭格列变成暴君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Giotto的声音十分冷静,但每一次换气都像极了一个精疲力竭的叹息,“我想D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才对。”


“害死她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淤积多日的悲伤与愤怒在口齿唇舌间炸裂,话语的余音在空气中不断震动,预示着一个无可挽回的结局。Giotto意识到就在刚在,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破裂,再也无法修补了。“杀人犯”,他对这个D隐喻般血腥的描述并不陌生,也无从反驳,毕竟囊括在信念下的牺牲无可避免是他从一开始就再明白不过的事情。而今才感到歉疚是否太不真诚以至于回话艰涩地卡在喉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是你自己对敌人太过火才招致针对你报复。”另一个声音打破了愈发凝重的空气,意料外的插入者让斯佩德和Giotto同时愣了一下。斯佩德突然收起原本愤怒的神情,讽刺地笑了起来,“怎么,G,以前你不是也支持将敌人赶尽杀绝,防止留下祸害死灰复燃的?没有坚持这点的你也一样是凶手,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斯佩德少在这里耍脾气了,明明是你自己没能……”


“别说了,G。”首领打断了他们两个火药味愈发浓重的对话,声音冰冷带着首领特有的威严,“把文件放在这我会处理。”G咋舌,但并未对首领的话提出异议,他把文件放在桌上并复杂地瞪了一眼斯佩德后快步离开了。


而斯佩德并不打算领首领的情,等G离开后发出一阵奇特的笑声堵住了首领即将出口的话语。他背过身去,慢条斯理又毫无情感地说,“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Giotto,我对你的天真与无情无话可说。”


“迟早有一天我会创造一个更强大的彭格列的,这才是她的,与我的……愿望。”


他向来擅长如此,狡猾又残忍像是与生俱来的血性,短暂又不实的家族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美好幻境——直到他曾经认定的生存法则以无可挽回的形式痛击神经,附着着梦想的虚伪现实被彻底击碎。自诩言出必行的好品质让他意识到除非丢弃天真美好的愿景外别无他法。


他的双眼从那时候起就只能看到悲剧的瞬间,不断重复的地狱,他想,明明是家族抛弃了她,可她到最后都还紧紧攥着家族的合照。


绝不会像那时候一样食言了,艾琳娜,我再也不会食言。所以,请务必好好看着我。他这么想着,坚定又决绝地迈出了自己的步子,即使意识到身后首领愧疚甚至包含着少许恳求的目光,他始终也没有回头。

 

[5]

悲剧的起始点也许早就在多年前相遇的那一刻就已埋下,一张张未来的蓝图塑造的并非现实的雏形而仅仅是不会醒的梦境。他以为自己看得透彻,结果也只是被命运女神的网线所缠绕的悲哀个体。他所行的恶事终于纸包不住火地全盘败露,脑中无数次构想过分道扬镳的结局终于在现实中重演。


Giotto站在他面前,也许是吊灯碎裂了的缘故,他的神色恰好淹没在阴影之中。但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却逃不过斯佩德的眼睛,日积月累的默契在当下不过是一枚楔子,刺穿心脏,越是能理解越是无法接受。空旷的大厅里散落着玻璃渣拥抱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尚未凝固的血液,双方沉默地对峙之间行走着时间。终于愤怒的感情被推上风口浪尖,化为首领冰冷地质问,“为什么?”


一道闪电——斯佩德这才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表情。


“我只是在完成你本应完成的事情,”斯佩德想笑,却因为失血过多有些疲乏最终放弃。他没想到首领会真的下重手来对付自己,却又隐约意识到这才是自己冥冥中所期望的结局,“在这里杀死我,杀死你的天真,或者,你从此永远离开彭格列,你只能选择其一。”


“你不该杀这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Giotto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发言那样说道,也许是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是忏悔。然而无论如何斯佩德的血肉在已在沙滩上干涸,而他将死的灵魂在剧痛中苏醒,所有他承诺给毕生挚爱的未来通向同一个结局,可他的首领还没有认清。


“就是这些无辜的人,这些你所赦免的存在,夺走了艾琳娜,并且很快要夺走彭格列的未来。”斯佩德第一次觉得自己说的话里带着一丝的悲哀,虽然并不清楚究竟是为何,毕竟追诉起因本身过于复杂又缺乏意义。时至今日,他面对的不过是戏剧化的一个转折。


说到底D不会否认自己的自私正如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坚持的正义也不过是个人的执着,毕竟信念这种东西哪有什么对错。


狂风吹开了一扇窗户,落叶与草屑裹挟着暴雨的预兆溜进屋内。他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斯佩德在等他的决断,无论结果这都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初代的雾之守护者提出的请求。即使日后被他本人称之为威胁,当下不过是掩饰自我的借口,这是个不错的赌局,无论如何他都能达成目的,彭格列也不会损失,至于Giotto,他将不得不因此放弃自己长久以来秉持的信念。


“抱歉,我不会退位,也不会杀你,但是……”他回答地坚定,而答案却被突然撞开的大门切成两段,尚未出口的部分便永远不再会碰上解答的时机,G和蓝宝焦急的模样让斯佩德本就在谷底的心情愈发地阴沉。事到如今还不肯放弃自己的天真,这样过家家的游戏是在盘算什么,到底是要多少牺牲你才能醒悟——还是说,因为你尚未失去你所珍视的人,所以你愿意继续沉浸在美梦中?


“Nufufu,真是有趣。”他趁着空档虚晃一招,顿时屋内大雾坍塌,再不见施术者的身影。只有声音,空洞如亡灵一般的诅咒以愤恨为凭依盘旋不去,“primo,如果你不肯放弃你的天真那么,我来帮你选一个结局,我来帮你毁掉你所重视的一切。”


“少在那里自说自话了,伪善者。”G朝着大开的窗户射出了炎之箭矢,盘踞的黑影发出一阵嘲笑,从窗口向后倒去,像是没有翅膀的乌鸦从高处坠落下去,和滂沱的大雨一同粉碎作大地的尘埃。强烈的不安让G意识到必须在这里解决掉斯佩德这个隐患,很快便追着那个影子冲进了雨幕。蓝宝有些手无足措地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清楚认识到现在的情况,并因此感到了迷茫。


“primo,你没事吧?”他走到一直沉默的首领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的,蓝宝。”Giotto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神色逐渐柔和,眉间也渐渐舒展开,好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此地也没有尸体堆砌的罪恶。蓝宝看着首领,突然感到一阵揪心,难过垂下眼去,他知道暴风雨终于要来临,而他要如何才能驱散密布的乌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过于美好的事物才会难以长久,即使家族里的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但没有怀抱着希望的人注定在一开始就无法前行。即使是现在,作为首领会考虑的事情也只应是如何才能迎来噩梦的黎明。

 

[6]

他像是旁观者一样站在那里,语气戏谑,带着无端的笑意。他曾经的首领正飞奔而来,看来他现在的首领已经败下阵去。但这不影响他的心情,不如说这才是他所期望的,毕竟舞台上的一切失去观众便没有了意义。


夜晚的雾气笼罩着圣玛利亚教堂,暗红的血色在黑夜中肆虐,土地中渗入那点滴的生命拨动走向破灭的心脏律动。所有的声响汇聚到耳畔才意识到这不过是血液流动的轰鸣,遍体鳞伤的雷之守护者还站在那里,虽然仅仅是站立着就已经到身体的极限摇摇欲坠。而他不能倒下,纵使指环早在激烈的交战中碎成两半,一半被裹在斗篷中的强敌夺走,他则为了保护剩下的那一半,将其深深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因伤痕肿胀的眼中映出首领的模样,不甘的泪水突然间决堤而下,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交融酿造出世间悔恨的毒酒。他颤抖着说道,“请赶紧将神父带走,这里由我来拖延。”


Giotto早就注意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纳克尔,但浓稠的夜色掩去了他的伤痕,直到他足够靠近才发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但火焰还尚未熄灭,晴之守护者还顽强地活着。斗篷中不知名的敌人似乎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动摇,暂时还在观察,没有攻过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听他的,不应该跑进教堂保护指环的……明明是这么拙劣的谎话,我……”


“不是你的错,蓝宝已经很努力了。”Giotto拍了拍的他的肩膀,柔声说道,“不要感到抱歉,错的人是我才对。”Giotto说罢了对他笑了一下,温柔又近乎绝望,蓝宝明白过来,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帮上忙了的。而这份悔恨并没能持续很久,他就因为失血过多,双腿再承担不了身体的重量而昏了过去。Giotto赶忙伸手抱住他才让蓝宝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斯佩德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而已,看着昔日的首领说着安慰他人的话却无法阻止原本清澄的眼神因痛苦与懊悔蒙上阴影。他满意地注视着那点最后的希望被狠狠地掐灭。


“你不恨我吗?”


他虽这么说着,脸上挂着没有感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但拼命挤出愉快的笑容。


“如果我恨你就能把失去的一切夺回,那么我就会恨你入骨。”Giotto戒备地注视着他们,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道,斯佩德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一阵空落,仿佛结局只是一个漫长的幻影。他曾经的首领正看着他,从未有过的悲哀与愤怒透过那双眼流露出来,但他的声音却没有波澜,“但这不可能,失去的无论如何都是回不来的。然而你没学会去珍惜你所拥有的,或者曾经拥有的,这才是你的悲哀。斯佩德,我不恨你,也没法原谅你。”


“可你理应当恨我,恨我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人们,恨我给你那个可怜的梦想最后一击!”斯佩德拔高了声音,罕见地失去了往日慢条斯理的冷静,几乎要将他的阴谋才是最大胜利者的事实遗忘,“事到如今你还没认清现实吗,还要装出一副明白的模样来教训我?”


“我当然明白的。”他这么说着,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因此我不能再害他们受伤。”Giotto说着,目光却死死盯住那名隐没在斗篷中的敌人,直觉告诉他这才是此地最大的威胁,仅靠斯佩德和一群附庸不足以逼迫纳克尔和蓝宝到如此境地,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才是真凶,“但是我要求公证,要求保证我的守护者的安全,让我们彼此都信服的公证人很快就会到达。”


“Nufufu,还要做丧家犬继续耍花招么?”斯佩德拍手大笑起来,分不清是怒是喜,“但是我答应了。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这么觉得。”语毕,他瞥了一眼斗篷中的复仇者,对方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在公证人出现之前都不会动手。


“D,即使不再感到开心也必须要笑出声,这种将伴随你一生的不自由并不是胜利。”Giotto俯下身去,背起昏迷的纳克尔,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拂去蓝宝的眼泪。他最后的低声宛若是自言自语,但咬字清晰坚定,“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继承我意志的存在,即使现在,我也这样坚信着。”


斯佩德冷哼一声。他昂贵的衣装上布满了划痕,把他本人分割切碎。意识到所谓的公证人并不会很快到达,他有些百无聊赖地走进教堂。他走在阴影中并且明白自己将拒绝此后所有的光芒。与外部的混乱不同,内部的一切都还算是整齐。抬眼正对上那张圣母与圣子的壁画,图中的圣母正以慈爱的眼神俯瞰着世间。


在这里构筑虚幻与现实交错的布景延伸到一个遥远的未来,他几乎可以预见在漫长的时光冲刷下失去了人类这个身份的自己——他闭上眼睛,慈爱的视线也因此消失——但这就足够了,他想,为了她所深爱的彭格列。

 

[0]

在很久以后,当沢田纲吉意外打开那个旧得不会再走的怀表的时候,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跑过,他想起多年以前他和家族一同欢笑与奋斗的日子,想起艾琳娜月色浸染中的微笑,以及敌人用硝化甘油夺走了他人生的光的那天,他决心与家族分道扬镳的那天,或者说是他作为初代雾之守护者D·斯佩德死去的那天。


他闭上眼睛,自嘲地想

——我还以为我早就什么都忘了。

——我还以为我早就不爱他们了。


至于他是否在后悔当初没有听艾琳娜的话早日坦诚早已不再重要,未能出口的话语终于被他永远地尘封,最后的坦诚更像是一个孤独者的忏悔。他是彭格列初代家族最后的幽灵,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过是一个被消耗殆尽的壳,靠着唯一的执念,在搁浅的沙滩上继续着深眠海底的梦境。


现在,这个梦终于要醒了。

 


END.

 


1.1848年的巴勒莫起义,最终以失败告终。D和艾琳娜聊起来的时候是1849年夏天。


后话:以D为中心写的故事,时间跨度比较大,大约是49和50年以及62年 下半年的事情,于是没有涉及到意大利统一那段时间的故事。因为是一个感情变化主线的故事,历史的部分就相对减少了。谢谢看到这里的你,剧情的细节与彩蛋就请继续期待之后作品的诠释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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