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尽头即是我们再聚之所。


这里是彭格列初代家族补完的主页,记录那些于原初光阴中未尽的记忆。

企划现已完结,之后可能有彩蛋掉落
致以最真诚的欢迎。
私设定lof内开放授权,请务必标明出处。

【初代家族补完计划/半全员】异香

劳动节就是要劳动的肝爆产物。

主要人物是蓝宝,G和阿诺德,一个轻松愉快的日常故事。

*大写加粗OOC预警


企划相关请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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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只因多看了你一眼。

 

【A

第一个发现阿诺德不对劲的人是蓝宝。

而第一个被告知这个消息的人是G。

 

“……哈?”

“天呐,看在埃马努埃莱二世[1]的份上,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大爷说话?”年轻的雷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做了个转身要离开的动作,结果如愿以偿地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我再确认一下,你刚刚说的是,”G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出一副很认真且好奇的表情。“阿诺德有对象了?”

“嗯,不是,但差不多。”蓝宝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在为自己能抢到这个独家新闻而骄傲。“本大爷说的是,‘本大爷觉得’,阿诺德有对象了。”

 

G挑了挑眉,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迈开脚步往前走了。

“哎你等等啊,”蓝宝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就不能给点反应?”

“为什么?肯定是你自己看走眼了想多了。有这个闲工夫偷窥跟踪别人不如多干干正事分担一下公务啊。”G都没有扭头看他,继续快步往前走。

“第一,我不是偷窥狂也不是跟踪狂。第二……”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说雨月收到一个姑娘的来信,激动了半天,偷看了半天,结果被发现了不说,那还是人家妹妹。还有上上次,primo那次,不也是你……”

“啊都说了啊上次是……是失误了嘛,而且本大爷也有,好好,道过歉了啊。还有primo那次,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好不好,你们……你们不也都在嘛!但是这次……啊,刚刚说到了哪儿了……啊真是的,你就不能停下你尊贵的脚步好好听本大爷讲话吗?”蓝宝放弃了似的喘着气站在了原地,G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那请我们的专家来解说一下,您是怎么得知这个惊天秘密的。”

“首先,再次强调,我没有跟踪他。如果我有的话,现在就是本大爷的鬼魂在跟你讲话了。其次,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而且是十分确凿的证据。”

“洗耳恭听。”

“我闻到了啊,那种味道。”

“……什么味道?”

“你傻么,当然是女人的味道啦。”

 

“你是说就凭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人家身上的味道了就认为他有女人了?”G突然觉得今天让自己被蓝宝抓到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喂喂,不要怀疑本大爷的判断能力啊。本大爷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哦!”而蓝宝好像丝毫没有认识到对方再一次打算离开。“那种味道肯定是女人啦,男人不会用那么娘兮兮的香水的,至少那个人之前一次都没有用过。”

“嗯,就算你是对的,那又怎样?”

蓝宝被对方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而G看着他那样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别想着整天打探人家私生活,操心点别的行不行?”红头发的男人打了个哈欠,满脸都写着“够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话是这么说的啦——但是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而少年却还是像二十分钟之前那样精神。

“好奇什么?”

“就那个阿诺德啊,那个整天散发着‘我很不开心不要来烦我’的气场的阿诺德啊,会找什么样的女人呢欸嘿嘿……”

G看着一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蓝宝,努力维持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而心里却不争气地认同了他的说法。虽说是一起共事了这么久,而那个男人对他而言却还仍是一张白纸。自己也曾想过用手上的资源暗中调查一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很难挖出那个人的过去。就这么一个让人看不懂的人如果真的……G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蓝宝的判断是正确的了。这可不好。

于是男人赶紧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好了开会的时间到了,我要赶紧过去了,你也快点别又迟到了惹primo生气。”

“知道了老妈。”蓝宝不情不愿地再一次跟上了G的步子,同时嘴上也没停。

“我说,要不要去寻找一下?“

“找什么?你走失的良心吗?”G觉得自己对小孩子的忍耐值要到极限了。

“我说你这个人哎真的很……”在心里默念了三边“要忍耐”之后,蓝宝又开口了,“当然是真相啦!‘寻找彭格列云守的秘密情人大作战’怎么样?”

G真的十分后悔今天早上在基地遇到他了。“哇,你该不会是想拖着我一起去跟踪人家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多了去了吧。

“为什么是我?”

“嗯……primo每天都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会很忙。”

“我也很忙啊不然你以为我手上拿着的这一叠是什么。”

“D估计打个卡开完会之后就要去和艾琳娜小姐约会了而且我觉得他很可怕。”

“我难道不可怕吗难道我对你还是太善良了吗。”

“Loris估计对八卦什么的没兴趣。”

“那我看起来像对八卦有兴趣的人吗。”

“雨月不在,纳克尔之后要回教堂——您是唯一的人选呀这说不定是上天的旨意呢!”

站在会议室门口,G,彭格列岚守,从小风里来雨里去,在他不到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向命运投降。

于是Giotto隔着会议室的门就听到了蓝宝发自内心的欢呼和G隐忍的斥责。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呢。”彭格列首领偷偷笑了笑。

 

 

【B

阿诺德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子是在某一个清晨。

前一天为了某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大半个晚上都没合眼——在盯梢那个矮胖贵族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次任务安排就是Giotto对于上次他缺席家族年中庆典的报复。但是,女王在上,要知道不管什么只要安上了“彭格列式”的前缀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点他还是很明白的。

而第二天又为了某个线人见面,天不亮就要出门,这直接导致了现在的云守大人整个人散发着比以往还要可怕的低气压。

此时整个巴勒莫才刚刚苏醒,太阳已经乐此不疲地炙烤着大地和其上的生灵。夏日的空气中弥漫着甜酸的果香和海水的咸湿气息。他走在斜长的街道上,金色的晨曦铺满了身前的石路。

经过马奎达街和埃马努埃莱街的交叉路口时,阿诺德抬头打量了一下那四幢并无二致的巴洛克建筑[2]。历经两个世纪的风霜,阳台上的雕塑们依旧矗立,其下的喷泉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

然而国王也好圣人也好,再伟大的人被时间的洪流吞噬之后便只能化身为这僵硬的符号。他们的眼神不曾腐朽,却也不曾活着。

 

这次要会面的线人已经和他保持了近三年的联系,其间虽因为战争而中断过,但这个人所能提供的情报价值是不可替代的,更何况,现在,一切安定的表象下却是暗流涌动。

阿诺德也说不出来究竟是要发生什么,但多年情报工作带来的直觉告诉他,彭格列的周围,那个人的周围,一定有威胁存在。是他那位黑头发的亲戚?还是那个表面笑嘻嘻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的加百洛涅?

或者,还要更近,更接近核心。

这就是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的原因。没有一份情报是无用的。

 

正当阿诺德快步走过又一个街区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了对面街角的一幢房子。

那是一幢很普通的房子。三层楼高,红色的砖墙,方形的窗户一丝不苟地排列在外墙上,窗外零星点缀着各种颜色的鲜花。深褐色木制的大门,和延伸出去的两三级白色台阶相连,门旁没有任何标识,正如这一片区域大部分的民宅一样。

而吸引阿诺德目光的不是这幢房子本身,而是那门前屋檐下站着的一个人。

是个姑娘,身材娇小,穿着并不起眼的深色长裙,由于隔着一条街,阿诺德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而真正令他移不开目光的是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很长,乱糟糟地盘在头顶,松散地垂下来几缕。

而那头发却是浅金色的。比清晨的日光还要浅些,甚至有些发白了,在红墙和木门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突兀。

阿诺德有一瞬间竟然真的看得停住了脚步,虽然在下一秒就装作无事发生过一般继续往前走着,而景象却在他脑海里扎了根。

她浅金色的长发就好像藤蔓,慢慢绕到了他的心里。在那里有另一个女子,另一个有着同样颜色长发的女人。

那个他以“母亲”称呼的人,那个他多年未曾谋面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

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正把玩着咖啡匙的男人,阿诺德只想赶快结束这些无关公事的对话。

“就说啊,你每次露出那样的表情,肯定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啦。”

情报专家十分肯定自己刚刚的神色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心里更加坚定了想要尽快离开的打算。

 

 

【A

“快点快点,他刚刚就出门了哦!”蓝宝扒着办公室的门,兴致勃勃地仿佛要去做一桩大事。

“……”

G扶额。今日开完会之后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要事,本来是个少有的可以清闲一下的日子,万万没想到的要去带孩子玩什么跟踪游戏。

刚刚他和primo讲自己要请半天假时,那个人答应得很爽快,却带着奇怪的笑容——虽然primo一直都很好说话,但那样的表情也未免好过了头。

“也是哦,大家都是人嘛也需要休息的。”primo拍着他的肩说着,“就好好享受这个假日吧!”“好好享受”这几个字被莫名加重了语气,道过谢转身离开的时候,G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个不详的预感。

今天绝对是,很麻烦的一天。

 

走到街上之后G就发现至今为止经历过的那些阴谋也好战斗也好都不算什么,此时此刻才是对自己之于彭格列的忠心的考验。

小少爷对于跟踪这项技术活所拥有的唯一正向驱动力就是对真相的好奇心。作为一个有着清醒判断力的成年人,作为一个有着一定经验和技巧的专家,G抱着“拼死都不能被发现”的美好愿望,一路上不停照顾着自己代号为麻烦的队友。

要拉着小少爷不让他跟得太近,哪怕他不停嚷嚷着“哎呀我看不到他啦”;要拉着小少爷不让他走上去和路边卖花的小姐搭讪,哪怕他的眼神隔着一条街已经飘到人家身上了;要拉着小少爷不让他趴在一旁甜品店的橱窗上可怜巴巴地看,哪怕他被里面摆放的水果冰糕吸引得黏住了脚步。

总而言之,太累了。还不如让他单枪匹马闯进敌人大本营大战几个回合呢。

而好在G是个,正如前文所说,专家。不仅仅是跟踪侦察这方面的专家,更是带孩子的专家——毕竟,这么多年了,这个麻烦一直都是自己在照顾着,哪怕是有再多的怨言也被细水长流的日子洗刷得差不多了。

所以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他们跟着阿诺德一直走到了四首歌广场。正值午后,算不上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出来享受生活的男女老少。喷泉的流水声,街边艺人演奏的乐器声,小贩的叫卖声。还有时不时经过的马车载着富贵人家的老爷太太,伴随着马蹄的踢踏和车夫的吆喝,在广场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却很快又被人群冲散。

“喂,我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啊?”淹没在人流中,蓝宝拽着身边人的衣角,故意连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G却只盯着前方不远处时隐时现的身影,不敢有一分的疏漏。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阿诺德呀,嗯……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啦,但是总觉得他不像是会来这样热闹的地方的人。”蓝宝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前面的动静,却立马被身边的人按了回去,便装作难过的样子撇了撇嘴。

“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这句话在路上被G不知道说了几遍了。

只见阿诺德走到了东边腓力三世和圣阿加莎的雕塑下,便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哈哈,我说吧,他肯定是来约会的!”少年因为兴奋再次控制不住自己,而G只想快点看到前来赴约之人从而结束这个荒唐的行动。

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躲在春天的阴影下[3]。

四面的建筑物恍若城墙,围住了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

G盯着眼前的世俗景象,意识到自己已经忘了上一次走到阳光下感受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时候了。他自认为已经把性命交给了彭格列,此刻却想象着若是能拥有真正的“平凡”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比如放下一切,躲进某处的深山里,不问世事,只听风雪。

正当他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时,衣袖突然被不停地拉扯。“快看!”身边的少年声音中满是惊讶。

他抬起头,顺着蓝宝的指引,目光穿过广场。

北面,城墙的影子被什么阻断了。

是一位少女,浅绿色的长裙,淡金色的长发,没有挽起来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她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关上那个红色外墙的建筑物的大门,末了还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仿佛是在躲避什么人的目光。少女顺着墙根,穿过人群,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哇哦。”G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然而却没听到身边人的碎碎念,按常理来说蓝宝早就已经克制不住地尖叫了。他扭头看了看,发现对方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了?信息量太大了?”G半嘲弄半不解地问,而蓝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他们所注视着的两个人终究是见了面。等到这个距离G才能算是清楚地看到少女的容貌。算不上惊艳,也算不上难看,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少女不停地在说些什么,而阿诺德只是听着,没有搭话,脸上的表情……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这要说是约会,也未免太冷淡了。

不过,那可是阿诺德,你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两人“单方面”交谈了不久,便往远离广场的方向,侧身走进小巷中。

“怎么样?还跟吗?”G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舒了口气,盼望着今天可以就此告一段落。

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傻掉了?”男人看着还一脸呆滞的少年,忍不住笑了。

而蓝宝只是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大概过了一个世纪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我还以为我们的大少爷第一次尾随人家约会,看傻了呢。”G故意用嘲笑的语气说道,随后便转身打算离开,却被蓝宝叫住了。

“等等,”

“怎么?您还想继续尾随下去?”

“不是啦。是那姑娘……”

“嗯,还算可以吧,但不是我的风格。”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她走出来的那幢房子。”

G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房子?那房子怎么了?”

“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蓝宝看着他,表情却是少见的认真。

“不知道。”G觉得也许他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于是决定耐心地听他讲。

“那房子啊,是个妓院。”

 

 

【B

等阿诺德办完各种各样的事情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空气中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湿热气息还没有散去,而按捺不住寂寞的人们早已纷纷出动了。

他走过人群熙攘的餐馆,走过飘扬着古典乐的剧院,走过闪烁着昏暗灯光的旅店,离开广场,走进小街。

随后,他路过了那一幢红色砖墙的房子。清晨的日光下少女浅金色的长发再一次跃进脑海。

前方路口有两个浑浑噩噩的醉汉缠斗在一起,四周围了一圈看客,想跻身过去还需要一番工夫。他索性停下脚步。

这应该算个不坏的理由吧。阿诺德这么想着,扭头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物。

无论白日还是夜色里,从外表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门前点着昏黄的灯,从楼上窗帘的缝隙中也只能看到幽暗灯光下人影攒动。他不禁埋怨自己的任性,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这里驻足不前。

此时大门突然打开了,晚风卷着一丝甜腻的气味从门缝里飘出来,这让阿诺德微微皱起了眉头。伴随着吱呀的响动,从门里钻出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胖一瘦。胖女人挽着瘦男人的手,直到把他送下台阶。

“里佐先生,下次再来玩啊!”女人朝男人喊道。红头发烫着优雅的波浪卷儿,裙子点缀着繁复的花纹,胸前的丰腴呼之欲出。而那绅士打扮的男人却显得兴致缺缺。“下次我来能见到罗莎吗?”“哎呀瞧您这说的,当然啦,罗莎今天就是身体不舒服而已,下次只要您开口,她肯定来!”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他走了几步便和阿诺德擦肩而过,他闻到了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只见那胖女人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舒了口气,正打算进屋,突然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阿诺德。

“哟这位先生,看您还挺面生的呐!”突然被搭话,阿诺德一时间还摸不清楚情况,于是选择了继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女人站在台阶上冲他招着手,“今天您来的算早,几个姑娘都空着,怎么样?要不要进来玩玩?”

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地方。

说来也有趣,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男人对女人的渴望总是不曾间断过。人类通过刀光剑影枪炮相向的残杀抢夺财富和权力,而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的控制又何尝不是一种掠夺。但是和战争不同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是你情我愿。一番云雨后,有人填补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空虚,有人填补了干瘪的荷包,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阿诺德本人对于这个灰色产业并没有什么偏见。

只是……眼前所见和褪色的记忆缠绕在一起,让他无法脱身。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在找一个人。”他缓缓开口,对面的女人露出欣喜的表情。“哟,谁呀?您说,我这就给您叫去。”

“一位浅金色头发,矮小瘦弱的女子。”

“啊……那一定是罗莎了。真可惜呀她今天身体不好,不接客。您看,我们这还有很多好姑娘,要不要……”

女人之后滔滔不绝的言语他都没有听进去,略微点头示意后便转身往前走了,留下老鸨一个人站在门前,叉着腰,气鼓鼓地盯着这位不友好的客人。

 

那天晚上阿诺德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年轻时候的容貌。他离她是那么近,近得能看清她每一寸的发丝,浅淡的金色,末梢微卷,倦懒地垂在腰间。他甚至能闻到那发间散出的若有若无的香味,约是柠檬吧,像是孩童时期深夜里耳侧传来的童谣一般令人心安。

而此时突然于那人口中传来了残忍如尖刀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正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吧,活在这个世上也只会是你的累赘。”

“是你抛弃了我,就像你父亲那样。”

话语如同梦境,突然破碎。他惊醒,额前一片汗湿。

阿诺德起身看了眼窗外,那已笼罩了朦胧的光亮。

黎明之际,他突然下定决心。

 

 

【A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之间是少有的沉默。

G皱着眉头想,如果阿诺德真的和一个妓女有过分的来往,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且不说他们对这个女人的来历一无所知,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也会败了彭格列的名声。最重要的是,在目前家族发展的关键时候,他不能允许任何因素给彭格列,给primo,带来潜在的威胁。

而一边的蓝宝却在心里嘀咕,合着咱们云守大人是个闷骚啊。虽说大家都是男人,有那种需求是挺正常的,但是看不出来那个人还挺会享受的嘿嘿嘿,而且没想到他喜欢那样的女人啊,这要是传出去可就是年度头条预定了啊。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回到了基地。在进门之前G突然一个转身把蓝宝压到了墙上。

“天呐你干嘛啊要强吻我吗?”大少爷被吓了一跳。

“关于那个妓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哈,还说你不是个八卦的人,这就比我还着急啦?”蓝宝嗤笑着推开了G,假装不理他,继续往里走。

“这关系到彭格列……”“哎是是是,关系到家族的存亡安危啦关系到primo的威望名声啦,一讲到这些事情你怎么比谁都激动。”蓝宝转过身,努力憋笑。

“请我一顿下午茶。”“成……”

“我要三个草莓布丁。”“成交。”

“哇答应的这么爽快,那我现在要五个,还算数吗?”

“……”

“那四个呐?哎你等等我啊!”[4]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伊凡吗?”嘴里塞满了吃的,蓝宝努力把话讲的不那么含糊。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咳咳……啊,今天的布丁好像比以前好吃了点,你要不要尝尝?”看到G的白眼之后,蓝宝识相地放下勺子。

“孔蒂家的当家,我跟他是在一个无聊的聚会上认识的。熟络了之后他告诉我,马奎达街和四首歌广场交叉的地方有家妓院,红色的外墙,三层楼高,里面的姑娘都可正点了。”

蓝宝停顿了下,身体前倾,凑到G的耳朵边说到,“听说,还有雏儿呢。”

“雏儿?”

“就是……哇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别跟我说您从来没玩过。”G忍住了不去揍眼前的人,伸手把绿油油的脑袋推开。“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唉,真可怜啊,女孩子还没成年就被关进去给伊凡这样的垃圾糟蹋,简直没有王法了。”蓝宝又叹了口气,瘫回了椅子上。而G却皱着眉头。他不是不了解这个城市底下充斥的丑恶和阴暗——毕竟,他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也正是这些和所谓人性的真善美背道而驰的东西教给了他得以生存的技能。然而他又想到当初加入自卫团时的情形,他曾发誓要协助那人改变这个肮脏的地方,拯救那些在黑暗里苦苦挣扎的灵魂,哪怕是自身也会坠入黑暗。

感受到灰白记忆中金色的阳光,他闭上眼睛,从那副景象中抽身。仔细想想,G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件事仿佛就像一座冰山,表层只有些许浮冰,水下却是深不可测。

也许阿诺德和那个女孩见面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他是发现了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的人亲自出马?

 

 

【B

第二个晚上,阿诺德直接走到了红房子门口。不出所料老鸨正在台阶下揽客。

“我找罗莎。”还没等妇人主动招呼他阿诺德就先开口了,而他好像并没有被认出来。

“哎呀先生,真不巧,罗莎正在忙呐,不如您换一位……”

“我可以等。”话音落下他便自顾自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老鸨一脸懵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进门之后扑面而来的是奇怪的香薰气息,他想应该是某种来自异域的香料,有着并不属于地中海的浓郁和热烈,像是能侵入来客的头脑。

顺着木制的螺旋楼梯走到二楼,巴洛克风格的门厅顶上悬挂着因破损而摇摇欲坠的吊灯,暗黄的灯光照耀下只见四面的墙纸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灰色的墙壁。角落里有个身穿破旧礼服的男人站在阴影中拉着小提琴——帕格尼尼的随想曲,阿诺德猜道。门厅连接了两个狭长的走道,他站在正中,隐约可见走道中侧身往来的男女,和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老鸨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正当阿诺德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右手边走廊的第二扇门打开了,先是走出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男人,一边走一边整理着油腻的头发。

之后他看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孔蒂先生,今天感觉还不错吧——罗莎,快,这位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快带人家进去。”话音落下老鸨便和胖子一前一后往门口去了,留下阿诺德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她正在望着自己,便抬起眼,却只见她直接扭过头往里走了。浓烈的香薰像是压缩着空气,他皱了皱眉,也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套简陋的桌椅之外并无他物,好在屋内的气味似乎清淡了不少。

直到女孩关上门坐到床上,径直脱起衣服时,他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她的脸。

灰蓝色的眼睛,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眉毛,小巧的鼻子,鼻尖和眼睑下是一片雀斑,这让她的外表看起来比第一印象年纪小了不少。单薄衣物下裸露的肌肤苍白而瘦弱,甚至能看清皮下骨骼的形状。

这和他梦里的那个人是如此的不同。他问自己,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然而这时阿诺德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个女孩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他这次不理智的行动可能还会有额外的收获。

“你等等。”于是他开口说道。女孩的动作停了下来,瞪着她大却无神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站着的人。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阿诺德示意她先把衣服穿上,而罗莎却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拉上了裙子,起身在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一颗卷烟来,熟练地点火。

“你是条子吧?”她的声音和她的面孔一样,算不上有吸引力,低沉且沙哑,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却像个中年的妇人。

阿诺德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她模糊不清的脸,没有搭话。罗莎吐了个完美的烟圈,冲着他咧嘴笑了笑,他看见她并不整齐的牙齿。

“你这打扮一看就像条子,我敢打赌你那大衣底下还藏着至少三副手铐。”

罗莎靠在桌子边,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位奇怪的客人。“能帮个忙把窗户打开吗?”

阿诺德走到窗边,推开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窗户,屋内的烟雾立刻被风裹挟着飘了出去,而外头的各种人声车马声也顺道飘了进来。

“我不是警察。”他站在窗边,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币,抬手扔给了对面的人。

罗莎吹了声口哨,掐灭了烟头,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包好,放回了抽屉里,之后便坐回床上,看着男人。“想知道什么?”

“你多大?”“十八。”“拿了钱就要说实话。”

“好吧好吧。再过两个月我就十六了。”女孩把玩着手里的银币,阿诺德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心里暗自庆幸终究是没有白跑一趟。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能为什么?生活所迫呗。像我这样没爹没妈的,要再不出来卖就得饿死街头了。”

罗莎抬头看了一眼靠在窗边的男人,又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大老爷都在想什么。‘哎呀真可怜这么小就出来卖了。’但是您瞧,我不也挺好的吗?有的吃有的穿,比我以前过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关于这家妓院你还知道些什么?”

女孩挑眉,“这我可不能告诉你。科斯塔夫人是我的恩人,她把我当这儿的头牌供着,我可不能出卖她。”

阿诺德点了点头,随后把视线投向窗外。屋内便是一片沉默。

罗莎不禁想着,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见过很多人,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这里。但是这个男人不一样,就只是站着,像一尊雕塑。真是奇怪。

“你请我一顿午饭。”

 

女孩突如其来的发言让阿诺德转过脸来。罗莎发现男人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令自己坐立不安,于是她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内心。

“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阿诺德抱着手想了一会。明天只是上午有例会,最近家族周边还算太平,和Giotto说一声说不定能请个假。“你可从来没用过你的公休哦。”上次那人怂恿他去某个热带海岛度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明日正午,四首歌广场,东边的建筑下,我等你。”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只听见门外妇人高分贝的声音,“先生这么快就出来了呀……”

罗莎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钱藏在最里面的口袋里,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下台阶,背影和夜色融为一体。

“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A

距离“寻找彭格列云守的秘密情人大作战”已经过去了三天。G忙里偷闲地查了不少关于那家妓院的事情。不查不知道,一查他才发现,原来这幢房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其实早就在“圈子里”出了名。上至地主老爷富商大贾,下至平头老百姓,来者不拒,根据不同价位有近二十个姑娘以供挑选。此外更是以其中几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为招牌,甚至招揽到不少临近村落慕名而来的客人。

性产业本来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涉及到童妓就不一样了。G早就对巴勒莫的人口买卖链有所耳闻。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子,或是因家中贫困被亲人抛弃,或是离家出走后实在找不到出路,便成为了任他人议价的商品,好一点的可以被大户人家买去做个仆役,而运气没有这么好的往往会沦落为男人发泄欲望的工具。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实例,如果这家妓院里的女孩子真的是被人胁迫,那其背后可能有着更复杂也更强大的势力在主导整个行业的运作。

过去自卫团从来没有插手此事,一是家族刚刚成立,自身根基不稳,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二是没有人能断言这背后水有多深,一旦鲁莽行动打草惊蛇,惊动了整个产业链,难说不会引火烧身。

G还不知道要不要向首领报告此事。虽然自己心里觉得目前家族已经步入正轨,且暂时没有其他的不稳定因素,但他并不能确定primo会应允这样的决策,毕竟一脚踏入那趟浑水可能就很难脱身了。

 

走进作战室的时候他正在想这件事,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也许自己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了——当你被笑眯眯的D·斯佩德盯着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真是稀客。”他瞟了那人一眼,自顾自地走到白板面前开始更新这周的任务表。

“哦呀,好不容易来一趟结果就对我这么冷淡吗?”G不用转过身就能知道蓝色的冬菇头是怎样的表情。反正,就不是很想理他。

D看对方没反应,便自娱自乐一般地开口了。“我是听说我们的扑克脸先生终于找到命定之人了所以才过来想见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呀没想到他居然能比你们都快……”

“你怎么知道?”G的疑问脱口而出,结果一问出来他就后悔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当事人就只有两个人。他自己的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的不可能暴露,那么就只有——要么是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的蓝宝主动告诉了别人,要么是他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个不嫌事大的主。如果是前一种的话可能就糟了,那就意味着所谓的秘密情人说不定已经根本不是个秘密了……

“Nufufu,别担心,我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旁人。”看来是后一种情况了,G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心来。毕竟,幻术师的话就跟他的把戏一样让人将信将疑。

“能应对那种女人,我们的大专家也不简单呀。我刚刚遇到他的时候,都闻到他身上女人的味道了。你应该懂的吧,就那种,甜腻的香味。”

这是G这几天来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内心并没有多大波动,不过这让他确认,阿诺德还和那个女人保持着联系,难道真的是传说中来之不易的爱的邂逅?

“我希望你没跟他说什么多余的话吧?”

“完全没有哦,我就只说了希望他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老是板着脸的话是留不住女人的心的。”

“这完全就是多余的话吧。”

“Nufufu,这可是我的亲身经验。”

“是是是,没人能比得过你了大情圣。”

“不过说起来,”D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你已经在调查那个女人了吧。”

G并不打算否认。                                                  

“给你个提示吧,查查有个叫里佐的男人。”

正在写字的手停了下来,G转过身来盯着坐着的男人,“你知道那家妓院?”

“没错。不过,你不要误会,这只是我出于对同僚感情生活的一点关心,并不是想要帮你铲除什么黑恶势力。毕竟……”

“毕竟您是要抛头露面的大人物,我当然明白。”

“Nufufu,明白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做正事了。”

G看着斯佩德走出去的背影,心里想着或许这会是一次有所收获的行动。

 

正当他快走到首领办公室的时候,只见门一开,阿诺德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停留地便离开了。他并没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primo。”

“是你啊。”金发男人正端着杯子喝茶。看来他的首领还不算太忙,至少能抽出时间听取他自作主张的调查。

“有一件事需要与您商谈。”

“是关于那幢红房子吧?”

说实话G不算太意外,毕竟他的首领如此有先见之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刚刚阿诺德已经跟我说过了。”Giotto看着自己的守护者,微微笑了。

“是时候收网了,G。”

现在岚守心里可是货真价实的惊讶了。

 

 

【B

阿诺德看着眼前正在狼吞虎咽的女孩。

这么多年了他本人还是对意大利的饮食习惯不起来,虽说以前还被某位嘴欠的同僚嘲讽过“大不列颠的子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的食物”,但是在他看来那种甜酸的调味简直就是对味蕾的折磨。他曾一度十分怀念家乡邻居夫人做的司康饼。

此时罗莎正盯着她的第二盘配以沙丁鱼和野茴香的意大利面,面前还摆了一筐软面包卷,一盘煎茄子配番茄酱和一碟杏仁酥皮糕点。而阿诺德只要了一杯餐后甜酒。

 

“我来到这里才一年多。”突然少女的声音打断了男人对于故乡食物的怀念,于是他收回原本在窗外街景上飘忽的目光,看着正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女孩。

“我们家是农民,没有多少积蓄。出生后的第三年,我有了个弟弟。但是我对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凭什么他就能享受最好的待遇,而我却要去做那些累活脏活。你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的期望是什么样的。”罗莎看着对面的人,那人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反应。而她也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没有能力让我接受教育,就只能期盼我尽早嫁人了。可是我好像生来就是要给他们带来痛苦的——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没命。她经常说我就是催命鬼,是来讨上辈子她欠下的债的。但她越是讨厌我,我反而更加轻松了。于是我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知道的吧,就是那种动不动就掏家伙拼命的人。”

阿诺德歪着头想了想,也许他认识的那部分人都应该被分到这个类别里去。

“她曾经还说要把我送到修道院里去,后来我说你要是这么做的话我就去死,她也就再没提过这事了。但是从那之后我们之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回家她也当没看见,依旧总总是围着我弟弟转。”罗莎将柠檬水一饮而尽,杯子被用力放到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忘了是在我第几次彻夜未归的时候,第二天早上我回家来,在门口看到了我妈。那时她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冰冷,明明是春天却有刺骨的寒意。我明白她那眼神里全是失望,全是厌恶。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我要离开这个没有任何温暖的家。”

“在红衫军来的时候[4],我趁乱跑走了。我那个不管事的爹跑去参加什么该死的革命了,留下我妈一个人在家照顾弟弟。我都没有跟他们说再见,但是我想他们肯定也都不在乎吧。”女孩停下来,低着头望着空落落的杯子。于是阿诺德向侍者招了招手,又要了一杯柠檬水。

 

“等我到城里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大晚上的我又饿又累,这时候来了一个男人,穿着还算整齐,向我走过来,对我说可以给我工作做,只要我跟他走。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满脑子只想着要靠自己活下去不能让家里人看不起我。直到我被带到那幢红房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被卖了,然而已经太晚了。不过科斯塔夫人是个好人,她给我基本的酬劳,没钱的时候还能让我赊个晚饭的账。但是她毕竟还是给上头大老爷打工的,有的时候我实在不想做了,她还会责骂我,那时候我就装作一个劲地哭,哭一会她也就气消了,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关禁闭。前几天晚上我实在是身体不舒服,而一个一直抢我生意的婊子一定要说是我故意不想做了,科斯塔夫人就发起火来,把我赶出了门,让我在外面站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

“当时我又想到那天回到家后母亲的眼神,心里便害怕起来。我不想让那些人看不起我,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我想赚够钱了就在城里买一间大房子开个家庭餐馆。”

罗莎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阿诺德有些疑惑,直到看到她脸上眼泪的痕迹,于是递给她一张纸巾。少女愣了楞,却很快便接住了,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几下。

“那里还有其他像你这样年纪去接客的么?”许久都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开口问道,罗莎苦笑了一下,“有两个比我还小的姑娘,最小的那个只有十三岁,大的那个也只有十五,但她们呆的时间都比我长。我对她们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上面不允许我们私底下有太多的交流。”

阿诺德点了点头。

“你对你们的老板知道多少?”

“老实说,还是一无所知。但是我们有个常客,叫里佐,每次他来的时候科斯塔夫人都跟见了主一样。我本来还以为他就是个出手特别阔绰的老爷,但是有次我偷听到他和科斯塔夫人的谈话,夫人好像是在向他汇报最近的收入开支之类的,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你这么一问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里佐,这个名字和那个身上带着古龙水味道的男人的形象逐渐重合,阿诺德暗自记下了这条关键线索。要钓上这条大鱼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好在还不算太晚。

 

把面前的食物一扫而空后罗莎便嚷嚷着要回去,再不回去就会被科斯塔夫人责骂了。于是阿诺德便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浅绿色的背影溜进那幢红房子里。离开的时候他想,过几天也许就可以让最近突然闲下来的那个男人找些事情做了。

 

 

【C】

一个月以来彭格列对于本地妓院的整治颇有成效。虽说大部分的有钱人对于自己的快活享乐突然被外人插手感到非常不满,但都被Giotto巧妙的回应呛得哑口无言。“我们并不想妨碍各位,只是为了提供一个更舒适的环境,想必各位不会拒绝吧。”跟着首领出去谈判的G在一旁偷笑,对付这种人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整治的第一步便是取缔童妓,提供给那些女孩子设施齐全的庇护所,并安排专人定期检查。此外,对于所有的妓女,管理者也应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和温饱,不允许出现虐待或是强迫接客的行为。一有发现,根据情节的轻重处以上至剥夺经营资格下至罚款的惩处措施。

当然,每一家妓院背后都是有大老板的,其中有些人也对此感到非常愤怒,甚至出现了武力冲突。但是,要知道,他们的对手可是彭格列。首当其冲的里佐先生已经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路了,对此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贵族先生向他的友人兼政见相左者传达了诚挚的慰问。

于是巴勒莫空气中的血腥味没持续多久,就又被柑橘的甜香掩盖了。

 

没人再从云守大人的身上闻到过女人的香水味,蓝宝对这段夭折的恋情表示了遗憾。只有G,当又一次在会议室里碰面的时候,会抛给阿诺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作为回报,某一天G曾经前所未有地被他寡言的同事拍了拍肩膀,留下一句“真是辛苦了”之后对方便如同往常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反应过来的G抱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懊恼找到蓝宝兴师问罪,而罪魁祸首只是翘着脚毫无负罪感地说道:“这和本大爷没有半分钱关系,谁叫您自己业务能力不过关。”从那一天起,G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和小孩子的游戏有任何瓜葛。)

 

 

【D

阿诺德最后一次见到罗莎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个清晨。当又一次路过红房子的时候,他看到浅金色头发的少女站在台阶下,和那位红色卷发的胖妇人拥抱。随后少女拎起放在脚旁的手提箱,转身离开。

少女没有发现他,他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日光透过云层,投下金色的阴影。阿诺德抬头看着天空,决定要请个长假。

对了,还要买一张去英国的船票。

 

-END-

 

注:

[1]: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1820年3月14日-1878年1月9日),意大利统一后的第一个国王(1861年~1878年)。

[2]:四首歌广场(Quattro Canti)是意大利西西里首府巴勒莫的一个巴洛克广场,兴建于1608年-1620年,呈八角形,四面是街道,其余四面是立面几乎相同的巴洛克建筑。喷泉的雕塑描绘四季、西西里的四位西班牙国王,以及巴勒莫的主保圣人。

[3]:广场南面的四季雕塑为春天。

[4]:这一段原梗来自于电影Ready Player One (2018)。

[5]:1860年4月巴勒莫爆发起义。朱塞佩·加里波第率领“千人红衫军”,5月11日在西西里岛登陆,5月27日解放了巴勒莫,一个月后解放了西西里全岛,并成立了临时政府。

 

Reference:

Davis, JohnAnthony. Italy i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1796-1900. Oxford UniversityPress, 2000.

Finley, M. I., etal. A History of Sicily. Chatto &Amp; Windus, 1986. 

Hearder,Harry. Italy in the Age of the Risorgimento: 1790-1870.Longman, 1983.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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