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尽头即是我们再聚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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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家族补完计划/全员】梦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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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很多东西没能很好地表现出来(但是写的时候很难过(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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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梦的尽头

 


01 A Caucus of The Fools

听到G传话过来说要找自己的时候阿诺德罕见露出了几分吃惊,摘除眼球的手术结束也不过数小时,正巧天空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他不得不怀疑G是不是擅自用了一些强制提高神经活性的药物。但那不是阿诺德也应该插手的事情,于是他只是向着来传话的人点了点头,说自己很快就过去。

 

G不在安置伤患的医疗室而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阿诺德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房里传出小提琴缓慢又稳定地织出的悲歌,如薄纱遮蔽的窗柩掩去破碎的残像。兴许是察觉了来访者的脚步声,琴声戛然而止,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阿诺德大概猜得到这是为了谁而演奏的哀乐,但他们向来不会过度干涉,于是他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请进。”G的声音比以往轻并且沙哑,恐怕是被连日的疲惫和伤痛折磨不堪,而即使如此也不曾失去其中的锐气。

 

“我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阿诺德站在门口,并未进入。

 

“以前为了能去酒馆谋生学起来的,虽然没能派上用场。”G叹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角,屈着身子好让双手能放在腿上作为支点,黯淡的晨光穿过发丝被顺着脸颊滑落的冷汗囚禁。阿诺德盯着G苍白的脸,忍不住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昏倒。他们的目光相交,G蓦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不会现在倒下的,因为现在还不行。”

 

阿诺德环视了一圈眼前这个毫无生活气息的冷清房间和满地卷烟的尸体,拉回视线后冷静地补充道,“我只是担心你现在无法做出理性的判断。”

 

“关心还是免了,你知道三天的约定不过是缓兵之计,”G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斯佩德大概会在裁判日之前耍花招,虽然他们的战斗力所剩无几……不过我们也差不多就是了。”最后那半句话被咀嚼,碎片刺伤了神经,那是G想要否定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别把我和你们归一类,”阿诺德危险地眯起了眼,随后说道,“因为战争分散在各地的部队一天之内就能悉数回归,只要能抢在斯佩德之前就能赢。更何况此次一战,加百洛涅重伤,我也抓到了他们的雷之守护者,斯佩德就算想补充新的战力其余家族恐怕也会有所忌惮。”

 

虽然他们都没提起之前的失误——G一路追查西尔维奥得知的情报是二世那边本应该是计划在月底发起总攻,阿诺德的计划预估是在本月下旬完全召回各地分散的战力,然而G所布下的眼线被贝托翁或者斯佩德觉察,对方将计就计,彭格列反而被利用了。Sivnora(G和阿诺德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加百洛涅的赌注)选择提早发动突袭导致这一部分战力未能发挥作用,自卫团一派损失惨重,有生力量锐减一半还多。

 

“说起来,我战斗的时候注意到,作为加百洛涅第二交椅的赛维里诺这次没有现身,怀疑他和自己的首领恐怕意见有分歧,如果把这个事实宣传出去形势应该会进一步倒向我们这边。”G补充道,明明是好消息他却一直皱着眉头。一个疑惑在他脑中盘桓不去,他无法忽视却又不愿意明说,不安的预感如黑云翻滚,风雨欲来。

 

“我会着手准备接收部队回归,情报散播的部分我想你能很好地处理,最快明早就能处理叛乱分子,只不过……”阿诺德欲言又止,话语悬停在半空中仿佛随时会落下的利斧,而他们都不愿意斩断最后的那根稻草。太阳脱离了地平线,细小的尘埃在光芒中舞蹈,他们默契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我会去问他的。”最终G打破了僵局,他这么说着却没有看向对方,视线自始至终聚焦在落在窗台的那一束光线上。

 

 

 

雨月罕见地梦见了自己的过去,梦到过去的某个冬日双亲与幼妹一同围在火炉边煎茶,而他与长兄在回廊边下棋观雪,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有积雪从松树梢滑落的响动。他看着看着棋子在棋盘上移动,心中好奇自己毫无动作的情况下那些棋子究竟是怎么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在移动的。

 

“将军了。”他的长兄平静地注视着他,他只剩下眼前的“玉”在孤零零地立在棋盘上。雨月苦恼地端起了手肘,半晌自知已经无路可退了才又放下了自己的王将认输。长兄棋子落下的瞬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发音稍显生涩他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场的谁,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血亲从未如此称呼自己过。

 

于是雨月想起自己这不过是在做梦而已——原来我已经连家人的声音都不记得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终于看清楚像是被倒置了一样的G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累了也别睡在路中间。”

 

“抱歉抱歉,”雨月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景色与平时稍有不同的原因,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在下从医疗室出来后不知怎么就……”

 

G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伸出手去,把雨月从地上扶了起来,继而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雨月只觉得脑内像是猫玩过的毛线球一样一团乱麻,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思路,毕竟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巨大的压力加上自己的伤也远称不上痊愈,“医生说蓝宝最快后天就能恢复意识……纳克尔……暂时还没……”他突然停了下来,肺里的空气被不知名的重量压迫,他蓦地喘不过气来。

 

G叹了一口气,道,“了解,你早点回去休息。”说罢转身要走,没料到雨月竟然试图拦住他,并且关切又严厉地说道,“在下认为您比在下更需要休息。”

 

“我不想给斯佩德翻盘的可乘之机,三天并不是很长。”他们距离胜利不过一步之遥,要是现在不按照和阿诺德商量好的对策行动那么这一步就会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G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们的首领在这个紧要关头选择闭门不出,但这个世界还没好心到可以让时间暂停,让人们处理生理与心理的创口,世界不会原地踏步只会继续前进,因此对他们守护者而言懈怠是不被允许的。

 

“看来说什么都拦不住你这种慢性自杀行为了,”朝利雨月看着对方坚持的模样放弃地退开了,“只是,有什么我可以分担的请务必告诉我。”

 

“你有余力的话去负责伤员吧,这样自卫团也能尽早恢复元气,”G思考了一下说道,“以及,注意Primo的动向,不知道我们的首领是怎么了,他出现的话通知阿诺德和我,我想我们都有些疑惑需要解决。”

 

“知道了。”雨月点了点头,转身向医疗室走去,路上忍不住思考着到底为什么会梦到早已离开多年的故乡,即使梦中的一切都宁静祥和,他依旧是被将军的那一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02 The Fallen Sun

首领的身影终于在傍晚最后一丝的暮光中出现,他站在大厅的正中央,踩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捏紧了的拳头在下一秒松开。他意识到雨月站在他的身后,恐怕正用担忧和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于是他转过身去,像是往常那样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会议室现在空着吗?”

 

“空着,我去联络他们。”雨月点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首领披风上的尘埃与血污,担心地问道,“您真的不需要先去医疗室吗?”

 

“辛苦你了,我没事的。”Giotto点了点头,不再看向自己的守护者。实际上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有信心说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以及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究竟要如何向一直支持着自己的人们交代。但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远到他现在回顾过去发现最初的目标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再也无法在茫茫大海中寻到当初的灯塔。曾经有谁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过于坚持于未来就会看不见现在,追求着遥不可及的目标而选择的手段可能会反过来吞噬你,让你逐渐忘记自己的初心——也许是那个神秘又强大的巫女的告诫,坊间传闻她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那说不定是真的,Giotto苦笑了起来。

 

还能行动的守护者们很快就在会议室聚集起来,Giotto看着空出的三个位置愣了一会,正要开口却被阿诺德打断。

 

“因为之前的战争分散在各地的部队已经全数回归,随时可以开启作战清除叛乱分子,要雷纳托开口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我亲自处理的话明天太阳升起以前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情报,G那边的眼线也打听到本地大多数家族都处于观望状态并未打算与斯佩德合作,”一口气汇报完,阿诺德缓了一下,抛掷出最后的结论,“听完这些你还是坚持的话,我不会有反对意见,但我希望你再多考虑一下。”

 

“谢谢,辛苦了,”Giotto点点头示意他先坐下,他双手交握着垂下了眼,“我十分感激你们所做的一切。”

 

“所以是为什么?”G的声音像是冰块一样,冷得彻骨,但他却听出了那之中夹杂着的,近乎绝望的哀求。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问什么——自己没能杀死Sivnora,恐怕Angelo已经告诉G了,明明有着绝佳的机会终结一切自己却在那个分歧点上突然停手。Giotto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却发现音节与字母背叛了自己,没有任何委婉的可以被更轻易接受的表达能够代替他的决意,他别无选择。

 

“你其实已经明白了吧?”Giotto有意避开了问题只是温和又残酷地反问道,“距离太阳太近就会坠落,那个故事是G告诉我的吧?”

 

“但是我希望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对首领出言不逊,从自卫团成立以来G一直都称得上是模范的部下,而这一次他没能收敛得住语气中的愤怒。

 

“‘是坚持反抗异己者,还是寻求和平之道’这是指环被带走的时候巫女传给我的话,”Giotto平静地叙述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很困惑,因为消灭异己就是和平。但是我意识到自己错了。”

 

“万事皆备,我们距离胜利只是差了你的一句命令,胜利难道不会带来和平?”G针锋相对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的胜利而已……之后还有更多抱持着那样想法的人出现,也许我们还能继续胜利,也许会失败,但是纷争却不会消失。憎恨一旦开始就会永无休止的循环下去,彼此的手中只会沾染更多的同胞的鲜血,”Giotto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像是西西里从未有过的雪落下来,寒冷覆盖了他的跃动心脏将其冰封,“我相信理想本身没有错,但是在现下,是无法被实现的,这个时代的条件并不允许。”

 

“为了让我们曾经的努力不会因此白费,为了减少未来不必要的牺牲,我决定终止这场无意义的斗争。”

 

周围的一切活物在都刚才那一刻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迷——基地里伤患们的呻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有生力量之间关于未来的讨论仿佛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个房间屏住气息,无声地等待着。

 

“无法实现的依据是什么?”阿诺德插话。

 

“我们所做的一切并非无意义,但是继续保持自卫团的现状是不可能的。我们促成了半岛的统一却在不知不觉中把现在的自卫团推向了绝境,和Sivnora的争斗持续下去只会让彼此两败俱伤,给其他虎视眈眈的家族提供消灭我们的良机。”

 

“你难道认同斯佩德那套理论吗,强大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彭格列?”阿诺德双手环在胸前,难以置信地挑起了眉。

 

“并不是,但是眼下即使增添了有生力量,也不可以忽略我们之前近七成战力的无力化以及现在除了你和我以外几乎没有主干成员能战斗的事实,”Giotto反驳,“何况,我没有打算给他们百分之百的自由。”

 

“那无可挽回的要怎么办?为了这个理想牺牲的人们要怎么办?去告诉他们自己的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G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他几乎要冲上去抓起Giotto的衣领大声质问了。

 

“事情不应该是由结果去判断过程,况且我……当我赶到教堂的时候看到奄奄一息的纳克尔,蓝宝,还有那个为了救纳克尔而死的青年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感到惊慌,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习惯了牺牲,变得麻木不仁……我亲手把他们推到了死亡边缘,”Giotto垂着眼,额发的阴影盖住了他的双眼,那如同火焰一般的温暖色彩如今却似灰烬一般,“这与现在为了理想不择手段的D有什么区别。”

 

“那些牺牲——在理想的名义下看着光鲜亮丽,而实际上我们从母亲那里夺走了他们的孩子,从孩子那里夺走了他们的双亲,唆使他们参与战斗,亲手剥夺了那些人的幸福……从选择帮助加里波第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走得太远了。”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理想变成了强效的麻醉剂让我们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我们原本只是希望这个岛屿的人们能幸福,而我们现在却不断地给他们带来不幸,仅仅是因为我们自身的问题……更多的牺牲是不可取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了,”在G说话之前阿诺德率先开口了,“但你爱怎样都是你的事情,我会坚持我的信条,以我自己的方式战斗到最后一刻。”

 

雨月不安地环视了会议室一圈,在座的人们脸色都相当阴沉,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参加空气这么沉重的会议,他甚至有些怀念起蓝宝还在插科打诨的日子了。但他也不得不庆幸蓝宝不在,不然场面恐怕会失去控制。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打算放弃了?”雨月小心翼翼的,因为犹豫整句话被不自然地分割。

 

“我会在三天后的仲裁中宣布放弃指环所有权与自卫团首领的地位。但是这个理想并不是被放弃了,它只是无法被现在的我们实现而已,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相信未来将会拥有的变化,”Giotto这么说着,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的超直感告诉我,继承这个想法的人会在很久以后出现。”

 

“是这样啊,在下明白了。”雨月也点了点头,他从那个一闪而过的笑容中肯定了这番发言的真实性。祗是无法用自己的双手实现,自己开拓的园地中依旧埋藏着等待发芽的种子,也不算是坏事。只是那个未来究竟是多少年以后他无从得知,他恐怕是无法活着见到那一天的到来吧。

 

唯一还没有对这个决意表态的G依旧沉默着,红发的男人紧紧握着拳头,夕阳的余晖淌血一般在他的后背流动,就像是一匹受伤的野兽。大家都在沉默中等着他开口,大约十分钟以后,当事人放弃了一般松开了自己的拳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烟点上,道,“说说之后的打算吧,就算告诉他们我们决定议和对方看起来也可能只是拖延用的招数而已。”

 

“我们需要送一个人质过去,而且必须是相对重要的存在,同时释放雷纳托,证明我们的诚意,”Giotto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有条不紊地开始解说之后应该处理的事情,“所以我会去那边。”

 

“否决,无论如何首领作为人质也太过了,”G在第一个尾音落下的瞬间提出了反对意见,“你不是不知道斯佩德的为人,你一旦出了什么不测我们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想要和平这个方案不妥。”

 

“在下也赞成这个说法,不如让身为守护者的在下去罢。”

 

“但是……”Giotto想要反驳,阿诺德制止了他,“这样就好,G或者我去斯佩德必然会起疑心,怀疑我们想要打入内部,Primo去一旦出现不测战火只会越烧越旺,朝利雨月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想Sivnora应该不会那么愚蠢,为了将来的人望考量则不会加害他。”

 

“我同意。”G吐出一口烟,附议道。

 

Giotto皱了一下眉头,然而既然在场三人都选择了同意的情况下他的反驳显得苍白而无力,于是只好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雨月的肩膀,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那暂时先这样,仲裁相关的事情明天再讨论,在下想在座各位也都需要一些私人时间。”最后还是雨月帮忙打了圆场,阿诺德冷哼一声兀自离去了,雨月也在与其他两人告别后推门离开。明明会议中还能保持温和的微笑,大门关上的瞬间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疲惫不堪,不知何时积蓄的眼泪在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情况里,倾盆而下。

 

 

 

“你说谎了,”在阿诺德和雨月相继离开之后,G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点,“对峙Sivnora的时候你还没听到巫女的传话。”

 

“果然还是会被你发现。”Giotto这么说着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发现这时候窗外的天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会议室内唯一的光源只有G的烟上的细小火星。暖融融的海风从窗口涌入,褪色的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如果不考虑现下的状况大概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但是理由还是一样的,纳克尔重伤了雨月开始,我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因为是我让他加入,逼着他面对自己的伤口……蓝宝也是,雨月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自私的理想他们也许不必手染鲜血,可以平稳地度过一生。”Giotto的声音很平静,却掩盖不住其中几乎压垮他的悔恨。

 

“想要彻底改变一片土地,想要所有人都能得到美满、幸福的一生——这真是傲慢得不可一世的想法,我明明知道在这样的社会里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却还是一意孤行妄想着创造奇迹。”

 

“而上天现在惩罚了我的傲慢,”Giotto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很快伸手挡住了自己双眼,“我看到了短暂的胜利与随之而来的毁灭,预感的强烈程度前所未有,几乎算得上是无可避免的未来。”

 

“十多年的努力也终究只是向前了一小步而已,而这一小步却耗费了如此巨大的牺牲。我曾经想过不计代价,而代价就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动摇,我觉得我们在偏离了目标甚至背道而驰。”

 

G沉默了,二十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Giotto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他估摸着自己的脸色恐怕也不会差太多——他们赢了Sivnora,却败给了现实。

 

“可是……明明,我已经很清楚了,我还是很不甘心。”Giotto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掺杂了一些含混的哽咽,他的头低垂着仿佛随时要落下的雨滴,钟摆发出沉闷又规律的响动,仿佛这房间里会剩下这一个虚伪的活物。

 

“……我好不甘心。”

 

Giotto恐怕才是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人,但他却不得不为了身边的人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世界可是比想象的还要残酷不少。G隐约地意识到只有现在,只有那么一个瞬间,Giotto在说实话,一如那个曾经不受拘束拥抱着梦想和未来的少年。

 

“对不起,”Giotto缓慢地放下了手,抬眼望着他,一如多年以前立下誓言的那一刻,只是这一次星星坠入他的眼中的宇宙,碎屑缓慢地沉淀入不可见的黑暗之中,“对不起,Gatlin,我食言了。”

 

G觉得脑内突然一片空白,自许诺开始那一刻诞生的空白一再被延长,映出镜中无数个虚无的影子,灼烧着夜的虚空。理想像是一束光,点燃了曾经死去的心脏,即便知晓那不过是幻象也死死抓着奇迹那残酷的可能。

 

“……都结束了。”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宣判,为他们曾经的努力,牺牲与能被称得上追逐梦想的时代判下了死刑。G甚至不能理解,只觉得一切都像是被鱼吐出的泡沫所包裹,现实中充满了恍惚的非现实。而话到嘴边已然模糊不清,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最后的话语出自他的口齿唇舌滤出————即使再不愿承认,太阳也终究要落山,被称为少年全力追逐梦想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

 

G只是茫然地思索着,为什么世界还在继续运转,为什么自己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

 

烟熄灭了,灰烬落下灼伤了他的指节。

 

 

 

04 The Wheel of Fortune

仲裁在马大克街和艾玛纽大道交叉口的四角广场,在四位国王*的注视下举行。除了作为视线中心的双方外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人聚集在周围,即使是日光与建筑的边缘齐平的正午,气氛依旧压抑得异常,没有任何人高谈论阔,只有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看到这个奇特排场的普通百姓都选择闭门不出以防惹是生非,围观者的双眼藏在阴影中寻找着新的机会。

 

大教堂的钟敲响了十二下,巫女带领着她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从教堂的方向而来,直面实力深不见的存在,广场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连先前一脸不耐烦的Sivnora都选择了噤声,勉为其难收起了自己无聊的神情。

 

巫女站在Giotto和Sivnora中间,她注视着他们二人,叹道,“看来已经有了结果。”于是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并且摊平,对Giotto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宣告结果。

 

“以上帝之名,Giotto  Vongola在此宣布,放弃彭格列指环所有权与自卫团首领的地位,并且认可Sivnora Vongola作为下一任首领继位。同时,宣布彭格列成立门外顾问组织,其有权干涉并否认彭格列首领的决意,并拥有一半的权力指认下一任首领。”

 

他的宣誓并不长,但Giotto却有种过了好几个世纪的错觉,每一个熟悉的音节都变得陌生,习以为常的口型也变得难以驾驭,他明白只是他内心还存有不愿屈服的念想,但他心意已决。语毕,他退后了几步,他的堂弟向前,对方似乎中途瞪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以上帝之名,Sivnora Vongola在此宣誓,我将履行身为继位者的责任,我与我的部下,不会以任何形式伤害曾经自卫团的守护者,亦不会驱逐他们。并且即日起承认门外顾问的存在与其应有的权力。”

 

这下阿诺德可要辛苦了,雨月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这是他离开之前最后一次家族会议商讨的结果——成立门外顾问组织,也就是Giotto之前说的不会给Sivnora和斯佩德百分之百自由的原因。目的也很单纯,适当牵制Sivnora一派以防他们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组织的首脑最优人选自然是从情报部门退居二线的阿诺德,虽说G也可以但是他和Sivnora的对抗心太强可能会导致二次冲突的爆发。

 

阿诺德对这个结果表示可以接受,但是他声明自己的一切选择都不过是因为暂时利益一致,一旦有变化他随时都会离开。

 

“当然可以,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Giotto欣然同意了。

 

双方宣誓结束,本应该握手言和但是Giotto看着Sivnora那一手的尚未痊愈的伤疤试图避开,而Sivnora却一言不发地伸出了右手,向他的兄长下了战书。Giotto在内心长叹一口气,只好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而对方仿佛自残一般地用力回握。

 

“那么作为仲裁的结果,我宣布彭格列指环归Sivnora所有。”巫女的声音沉稳又响亮,她身后走出一位有着奇特的粉色头发,带着威尼斯面具的人端着收纳指环的匣子走了过来。指环被交与Sivnora,而他转手就把匣子丢给了跟在一旁的西尔维奥,后者则是因为首领随性的举动脸色煞白。

 

“其他的交接问题我会与西尔维奥商量,”Giotto小声地对自己的堂弟补充道,“我希望你记得那个约定。”

 

“啰嗦,”对方顿了一下,背过身去,“我知道。”

 

“那么我作为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首领在此宣布,仲裁结束。”巫女的话音刚落,会场就变得喧闹起来,各种呼声混杂在一起,谢匹菈无意就留,只是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曾经寄托希望的存在,罕见地用相对缓和的音调说道,“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我不否认我依然因此感到了遗憾。”

 

“也许将来我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吧。”Giotto苦笑了一下,目送年长者的离去便再也不语。

 

 

 

仲裁的顺利结束有些出乎D的预料,毕竟各方面条件都偏向对方的时刻Giotto提出求和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是否还有别的阴谋。然而除了要求设立门外顾问以及保证原本彭格列守护者们的人身安全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不利的交换条件,对方也没有藏着其他手段的样子,枉费他在人群里安置这么多自己的手下。

 

Giotto坚持了十多年的理想,就被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斯佩德难以置信地回味着这个事实,没由来的怒火化作柴鑫在胸腔之中灼灼燃烧,嘴角却勾勒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总之他赢了,赢得不光彩但是还是他获得了胜利。背叛了理想的人不是他,是放弃了的Giotto,是软弱的自卫团,只要他能创造出一个强大的彭格列,只要他能实现艾琳娜最后的嘱托,那他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值得的,这就是他所认定的正义。没人会与他击掌分享胜利的喜悦,笑容被血雨浇灭,但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笑嘻嘻地抬起头,发现往日被称为同伴的人们正从广场的另一侧注视着他,带着愤怒的,悲哀的或是冷漠的眼神,于是他恶趣味地摘下自己的礼帽,弯下腰朝着对方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要不是雨月拉着G大概会冲过来揍他,而他曾经的首领只是摇了摇头。D看见对方开口,碍于距离太遥远,他并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但他从对方的唇语中读出了这句话。

 

“舍弃未来并不是胜利,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Nufufu,想要逞口舌之快也无妨,”D不屑地讥笑道,“败犬的狂吠我是不可能在意的。”

 

他今后要面对的事情他心里有数,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所以他也不会后悔。血肉与眼泪都将会被不知餍足的理想吞噬的那日迟早会到来,但是D没有悬崖勒马的打算。于是他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转过身去寻找Sivnora。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等事情结束了去给艾琳娜汇报,她一定十分乐意倾听。

 

看啊,艾琳娜,我又离实现对你的承诺更近了一步。

 

 

 

04 The Crumbled Fairy Tale

蓝宝苏醒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教堂的钟声响了三下,正好是平日里他准备偷懒喝下午茶的时间。可惜现在周围只有带血的绷带,毛巾,小刀等等医疗用具,并没有可爱的小饼干,而鼻腔中也满是血腥味而非馥郁的茶香。他想要抱怨却又提不起精神,意识模糊眼皮还在不断打架。

 

“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他一下子完全清醒了,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明明就坐在他的床边上。

 

“G你别吓本大爷行吗!?”蓝宝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确认还在好好跳动以后用手背擦了一把汗。他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些其他伤患在休息,于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犹豫着问道,“本大爷昏睡过去多久?”

 

“三天。”

 

“那,指环……”蓝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缠了好几圈绷带,依旧有持续不断地疼痛感——他曾经为了防止指环被剥夺于是将其嵌入自己的血肉,但现在指环并不在他的手中,于是又小声追加了一句,“结果很糟糕的话就别告诉我了。”

 

G突然伸手拍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他一头睡得乱七八糟头发。蓝宝吓得以为他又要训斥自己赶紧缩起脖子紧闭眼睛,准备好等一顿臭骂,没想到对方半晌没法出什么声响。他有些好奇地睁开眼望向对方,这才发现G的右眼缠着绷带,恐怕是因为单眼的关系没法掌握距离感才下手那么重。蓝宝开始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对方,又担心问起这件事要戳他的痛处于是左思右想地犹豫起来。而G在他下定决定前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糟糕,要哭了。

 

蓝宝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勉强把自己涌到眼眶的眼泪全部咽了回去,“那当然,你当本大爷是谁?本大爷可是名正言顺的雷之守护者!”

 

“嗯,之后的事情就由Giotto来和你说吧。”G似乎是笑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对了,纳克尔呢?”蓝宝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溯,思路也清晰起来,赶忙问道。

 

“他伤得更严重,但是暂时还没生命危险。*”

 

蓝宝点了点头,他目送G离开这个房间。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即使浑身是伤也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因为心情很好他甚至没能注意到,G没有像平时那样称呼首领为Primo。

 

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少年这么思考着,快点好起来才能继续战斗。

 

 

 

而少年并未料到,现实的不尽人意往往出乎意料。

 

“啊,Primo!”蓝宝见到来访者,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差直接跑过来熊扑Giotto,好在本人对自己的伤势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于是没有真的这么做。Giotto对于蓝宝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也很高兴,说他这么精神真的太好了。然后他们聊了很多,从天气到晚饭再到蓝宝的庄园,各种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末了,Giotto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又清晰地问道,“蓝宝考虑过放弃吗?这样就再也不需要争斗,不用去你害怕的战场,面对自己害怕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松懈的神经突然警觉起来,气氛被一瞬间拉长,像是要断掉的橡皮绳,“该不会……Primo你要放弃了?”

 

“如果我就这样放弃了,蓝宝打算怎么办?”

 

“诶?”蓝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放弃什么,理想,胜利,又或者是他们长期积累的硕果?蓝宝今年也算是二十出头,虽然保持着少年心性但是很多应该明白的事情他也都明白,所以他理解Giotto的梦想是多么艰难甚至遥不可及。他不否认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只是因为是Giotto,所以他才相信他,愿意追随他,甚至不惜自己性命地想要守护他与家族的约定。所以作为当事人的Giotto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觉得非常迷惑,无法对此做出对应的反应。

 

“所以……你要放弃了吗?是因为我的错吗,是我没能保护好纳克尔的关系吗?那!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一定把全部任务都好好完成,再也不会害怕去前线!所以,所以拜托你……拜托你别说这样的话!”

 

“不是蓝宝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世界只有对错的关系,那大概会轻松很多吧。”Giotto伸手摸了摸蓝宝的脑袋,蓝宝注意到他笑得非常苦涩——他一直认为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好的,是发自内心的欢乐,但是他错了。

 

世界上也有这样让人想要失声痛哭的微笑。

 

“但是,我保护了指环吧?那么为什么,primo在的话晴的指环也一定能抢回来,你出现在那里就说明那个混蛋输给你了,所以为什么?”蓝宝懊恼地意识到自己的泪腺又一次失控了,他紧紧攥着床沿,好压住自己的哽咽。

 

“蓝宝一定是只要我说了就会去战斗,即使害怕得不得了也会去战斗,我从未后悔把雷的指环交给你,”Giotto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摸头的举动也许对于现在的蓝宝来说已经不必要了,“但是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偏离本身的道路了……蓝宝也察觉到了吧,参加独立战争与这之后的日子里自卫团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们的理想并不可能在这个时代中实现,而我认为自己不应该,顽固地赔上你们的未来去追逐已经无法实现的理想……只是赢Sivnora是必要的,因为他和我有一个约定,别看那家伙那样子,实际上意外地守约。”

 

“但是……但是……”蓝宝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真的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接受。Giotto在一旁小声叹了一口气,判断现在最好是给蓝宝一些单独的时间。

 

蓝宝意识到对方要离开,有些着急地想要伸出手去,他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没能问,很多很多的话没能来得及说——这是蓝宝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原来还有不管怎么努力伸出手,也有够不到的东西——他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能拉住,更别提颠覆一个已然成型的结局。

 

 

 

“义人的脚步,被耶和华立定。他的道路,耶和华也喜爱。他虽失脚,也不至全身仆倒。因为耶和华用手搀扶他。*”神父的掌心握着信仰的十字架,口中小声地背诵着熟悉的字句。圣经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牢记在心,眼下难熬的楚痛恐怕就是神明赐予他的考验。

 

门开了,他松开了手中的十字架,于是十字垂落在他的胸口。他的首领走了进来,他的面容一如往常的温和,如果忽略眼睑下浓厚的青黑色的话。纳克尔印象中Giotto走路的步伐就像是猫一样,轻快地像是能踏上波浪。而这次,即使连披风都没有穿,对方的脚步却沉重异常,以至于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来访的是人是Giotto。

 

这个房间内只有纳克尔一个病患,唯一的护士小姐看到首领到访也十分识趣地选择离开。Giotto拉了一张椅子在纳克尔的床边坐下,却一直没有开口,他的双手交握在腿上,手指小幅度地移动着,纳克尔猜测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候才好。

 

“我没事的,变成这样是我的过失,您不必如此,”也许是因为神职人员的身份也许只是个性使然,纳克尔向来善解人意,总是试图用最大的努力创造一个良好的对话环境,“只是受了这个程度的伤,用晴之指环的活性肯定恢复德究极迅速。”

 

“所以说……”

 

“是我的错误,这一切,全部。”Giotto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纳克尔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的首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低着头向他道歉。他愣了一会,仿佛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需要好好消化那样。

 

“并不是你的错,你的理想没错,错的是无能的我。”他苦涩地开口道,“如果我再优秀一些,像是阿诺德那样的话,回收晴之指环的事情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间接害了那个青年,我大概永远都不会被主原谅。”

 

停顿了一会,纳克尔才犹豫着问道,“蓝宝……没事吧?”

 

“他没事,比你早几小时醒了。”Giotto依然低着头,声音沉闷像是被囚在坏了的乐器管腔内,毫无活力。纳克尔皱着眉头想要阻止他继续保持这个累人的姿势,但双脚已经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一个趔趄差点翻下床,好在即时被Giotto扶住。

 

“我有些事情,不得不告诉你。”Giotto终于抬起眼来与纳克尔对视,纳克尔注意到那双眼睛的眼角布满了血丝,他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原本如同火焰一般的眼瞳褪色成了没有未来的灰色,像是尘埃遍布的大海。纳克尔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法阻止Giotto继续说下去。

 

“我们输了,是我承认了失败。你要因此恨我也好,愤怒地想要砍断我的双腿也好,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教堂的事情?”纳克尔觉得自己的左耳跑进了传说的妖精,在他的脑内乱窜,耳鸣嗡嗡不止,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只是因为我看不到未来……阿诺德的努力让彭格列分散在各地的战力都在两天前回归了,但是那只是短暂的胜利而已,”短暂的,昙花一现的胜利,Giotto在心中复述了一遍,那个词语仿佛利刃,每一次重复就是一抹虚假的希望,就会割开他的一个伤口,但他却没法放过自己,“我的方针会让我们被不断扩张的其他家族毁灭,时代变化了,甚至可以说我们曾经推动了这个变化,而这个变化却反过来吞噬我们。”

 

“纳克尔,”他说,“我们不可能永远年轻。”

 

到达鼎峰后只会跌落,这算是一种必然吗?自己背井离乡却一直无法洗去忘却的过去终于还是没能被神明宽恕吗?有关未来的发展,老了以后的事情,他们一心扑在理想上的时候确实几乎没有怎么考虑过。

 

纳克尔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回道,“我能理解您的意思,但是也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时间去接受。抱歉,请允许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Giotto似乎还想要说些,最终却选择了沉默。曾经也有过一个人,因为巨大的打击而选择独处,并在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从此戴上了笑容的假面具——强烈的既视感,往事走马灯历历在目——但纳克尔并不是那样的人。于是Giotto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并通知了护士小姐稍微晚一点再去打扰。

 

后来据护士说,她听见房间里有奇怪的响动,很久才辨认出,那是极其压抑的哭声。

 

 

 

05 The Long goodbye


给G,

 

说起来之前因为被召回,Giotto因为感到抱歉所以和在下做了约定,等一切结束就去再在下的故乡做客。虽然算是逼不得已的状况*但是在下依旧十分高兴Giotto愿意接受我们的提案。只可惜你们并不打算一同前往……但是在下相信你们一样会有令人期盼的未来,毕竟在下最重要的同伴们都不是会止步不前的人。离开前我听说蓝宝打算自立门户,不满彭格列二世的人大概会因此加入波维诺家族吧,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门外顾问的政治负担,Giotto虽然表现出了一丝的忧虑但是也对他的选择感到了欣喜。同时在下坚信阿诺德能够胜任门外顾问的职务,毕竟他是那么强大又耀眼的存在。纳克尔……大概会继续做神父,他私下里和我透露过想要重回故乡的愿望,在下听闻通向新大陆的航线危险重重,如果可以还要劳烦你和阿诺德帮忙。

 

说实话,在下唯一不知道未来究竟打算如何的只有你了,G。在下理解你不愿意原谅Giotto的心情,但是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夜,你其实是到码头这边来了吧?虽然没有露面,但是Giotto是这么说的,‘因为他不愿意原谅我所以不愿意现身’。实话说,在下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下次见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但是既然是你的决意,其他人自然也无可指摘。只是不论是Giotto还是我,或者是家族的各位,大家一定还是希望你能保重自己。你大概会为这样的祝福而发笑吧,但请一定记住,我们的目标即使未能在有生之年达成,也不可否认因此而付出的努力的重要意义。我们只是短暂地画上了一个句点,但是未来将会有人继续书写下一个新的篇章——在下与Giotto一样,深信着继承这个愿望的人终有一天会出现。

 

在下相信,即使分散在天南地北,曾经的岁月与羁绊是真实的,我们依旧彼此相连。

 

请务必保重。

 

敬上,

 

朝利雨月

于驶向伦敦的船上,1862年11月

 

 

Fin.

 

 

 

*四位西班牙统治者的雕像

*外科消毒法的创始人约瑟夫·李斯特发表该论文的年代是1867年,巴斯德高温灭菌法是1862年左右发表,所以此时的外科手术后因感染而死亡的概率依旧很高。

*出自圣经诗篇37:23-24

*这一部分的详细内容请见《后日谈》,因为是给G写的信所以用的不是日语风格,与《后日谈》中的家书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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